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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主你迷我叛24h 21:00]变成猫之后可以做哪些事·续

Summary:本篇为前作【变成猫之后可以做哪些事】的续作,没看过前文的朋友请自行移步本人文章合集内寻找前文进行阅读,本篇为明智视角第一人称,全文22k,请注意阅读时间


1

当再次看到来栖晓变成猫的时候,我心里的惊讶其实并没有那么多——毕竟,这个情况也不是第一次出现了,而且,根据上一次的经验来说,大概他第二天就会变回去吧。

1月2日,新春伊始,每条大街小巷都弥漫着快乐的气息,我带着和气氛格格不入的严肃表情来到四轩茶屋,站在卢布朗的门口,看着一群人挤挤攘攘地坐在沙发上,满足地享用着正月里才能吃上的年菜,有说有笑聊得热火朝天。

死人复活,活人变成猫,猫又变活人,还有一个被突然无罪释放的我。这样梦幻的组合放在和往日没有什么不同之处的卢布朗里显得相当荒诞诡异。

但是等一下,猫是可以喝咖啡的吗?

在我出声阻止他之前,来栖晓在就已经两手捧着杯子,豪迈地将杯里的黑色液体一饮而尽,然后吐出一条被烫红的舌头,不停地哈斯哈斯喘着气,引得一色母女双双大笑起来,连老板都压不住持续上翘的嘴角,整个卢布朗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天哪。

好蠢。

而且为什么,你们这么多人,居然没有一个阻止他?万一喝死了怎么办?

我想立刻质问在场所有人,他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你们全都难辞其咎;又想假装自己是一个走错门的普通人,转身拉开卢布朗的门夺路而逃——我来这里是为了寻找帮手的,现下来栖晓变成这副模样,明显难以给我提供支持,搞不好还会成为我的累赘,阻碍我的行动,最好的选择就是改天等他变回去了再来。

但是,我在犹豫中所花费的那几秒好像让我错失了一些良机,来栖晓那双锐利的猫眼迅速地锁定了我。他从沙发上跳下来,一边喊着“明智!”一边灵活地从卡座和沙发之间窜到我身边,抓着我的裤子和外套几下爬到了我的身上,牢牢抱住了我的脖子。

这家伙……真不怕把我的裤子给扯下来啊!每次都这样!

我抓住他的外套,把他扯下来,抬起手准备揍他,只是手还没挥下去,一股股如芒在背的视线就阻止了我——我看向室内所有盯着我们的人,手不由自主地拐了个弯,轻轻托住了他的屁股,稳稳地把他抱住了。

一色若叶笑眯眯地看着我:“明智来了啊,早上晓还在和我们说你的事呢,不停地说,他可真是喜欢你呢,正好现在你来了,就请你带他出去玩吧。”

被自己亲手杀死的人这样看着,还说出这样亲切的话,就算是我也难免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佐仓双叶也回头盯着我,连连点头赞同她妈妈的话:“就是就是,我一会儿要和妈妈还有惣治郎出门逛街,摩纳也要去找杏,可顾不上他,你快带他走吧!”

我又看向老板,老板虽然没说什么,但脸上的表情好像也有些为难——他要和一色母女出门,来栖晓这个样子没法看店,想必等会儿是要关门的,而我呆在这里只会给他们添麻烦。

……这个情况,看来是没办法拒绝了。

我点点头,再次接下这个烂摊子,带着来栖晓离开卢布朗,来到巷子对面的洗衣房里。

“所以,可以解释一下吗?为什么你又变成这样了?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事?”

来栖晓坐在洗衣机上,瞪着一双猫眼看着我,仿佛我才是不正常的那个:“你在说什么啊,我不是一直是猫吗?”

……好吧,看来要换个问法,首先得确认一下他的脑容量大小。

“我们上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你记得吗?”

来栖晓想了一下,点点头:“在大家衣服还穿得比较少的时候。”

“那么,你看到大家穿衣服比较多的时候是多久之前?”

“大概在昨天?”

来栖晓又想掰手指又不愿意放开我的脖子,把我勒得够呛,我赶紧把他的手拉开:“你在昨天有注意到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嗯……我做了一个梦?”

一个梦?“是什么样的梦?”

“我好像在一个建筑物里……然后飞出来一只蝴蝶,让我跟着它……”

“然后呢?”

“我当时想,你让我跟着我就跟着?然后我跳起来拍了一下蝴蝶,蝴蝶就散成光点消失了……”

“……在梦里的时候就是猫了吗?”

“明智!你怎么总问这个问题,我不是一直是猫吗?”来栖晓伸出手来,看起来是准备拍我的脸,被我眼疾手快迅速拍开。

他的手怎么总是这么不老实?做人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难道这也是变成猫之后的症状吗?

不过,套了半天话,最大的收获就是他在昨天半夜的梦里经过了不知道什么情况最终变成了这副模样。

如果这次他变成猫的原因和上一次不同的话,那么也难以确定他第二天就会变回去,可能接下来就无法成为我的助力。但按我的经验来说,无论变成什么模样,他永远是最特殊的那个,大概率是现在这个世界里所有异常现象的关键点,是找到谜团的钥匙,我不能就这样放着他不管。

思来想去,最后我还是犹豫着问他愿不愿意和我回家——毕竟解谜的时候要把线索放在手边是常识。

他听到我这样问,兴奋地紧紧勒着我的脖子,嘴里吐出一连串的“好呀好呀”,仿佛生怕说慢了我会反悔,尾巴也不停地甩着,来回蹭着我的手臂,就像真正的猫一样黏着我不停地撒娇。

啊啊,真是受不了,一定要赶紧找到把他变成猫的原因快点让他变回去。

不过,在那之前——

我看向来栖晓,“你肚子痛不痛?想不想吐?”

2

在强行给他催吐后,我们接到了芳泽的电话,芳泽将在台场看到了实体化的宫殿一事告知了我们。

无数次的异世界探险经验告诉我,那里或许是这个异常世界的源头,于是现在我和来栖晓还有芳泽一起站在台场那个若隐若现的建筑物之前。

准确来说,只有我和芳泽同学还站在地面上,而来栖晓则一直黏在我怀里,手里抓着我给他在自动贩卖机里买的饮料。在过来的一路上,只要我一提出让他下地自己走,他就紧紧勒着我的脖子,大喊着不要不要开始闹起来,不论在哪里都能引起行人的侧目,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像个诱拐犯,我只好一直抱着他,左手臂酸了就坐右手臂,右手臂麻了就换左手臂,就这样一直从四轩茶屋来到台场。

……这样下去,或许过不了几天,我的身材就会向罗宾汉那个方向发展吧。

芳泽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们两个,好像一时之间不知道是看到了肉眼可见的宫殿更令人震惊还是来栖晓变成了猫更令人震惊,又或者是我这个人活着站在这里更令人震惊。

她几次张嘴,犹豫半晌,最后只说出一句话:“……难怪昨天他没去新年参拜也没接我的电话……”

原来最震惊的是这个吗。

来栖晓就算变成了猫也还是挺有礼貌,他挂起甜甜的微笑和芳泽打招呼:“姐姐新年好!姐姐真漂亮!”

……对了,上次来栖晓变成猫的时候,芳泽并不在场,所以现在对变成猫的他来说,芳泽只是一个普通的陌生人。

芳泽立刻转头看向我,眼神里带着明显的疑问,于是我便和她简略地描述了来龙去脉。

“所以,进入这个宫殿或许就可以找到前辈变成猫的原因对吗?”芳泽的眼里迅速燃起了熊熊的火焰,仿佛她不是站在宫殿前,而是站在新体操大赛的赛场上,斗志高得令人汗颜。

“那么,事不宜迟,我们赶快出发吧!”

她拿着手机,迅速地按下了那个只有一条访问记录的异世界导航APP,把我们三个一起拉入了这个无名的宫殿。

来栖晓变成猫这件事对她的影响很大吗?会不会有点太冲动了?难道她其实没有探索过宫殿,不知道这种事需要先做准备?

不过,事已至此,不如就顺势探索一番,反正遇到危险的话撤退就好了——会想要撤退并不是我对自己没信心,而是现在还有另外两个人在场,在这种情况下,我不可能真的看着我方战斗力去白白送死而无动于衷。

进入宫殿之后,我的外套变成了连体紧身衣,来栖晓失去能抓的地方,我手一松,他就轻轻地落到了地上。

我活动着有些僵硬的两臂和肩膀,看着斗志昂扬的两人,感到一阵头疼:一头只有两天记忆的猫,一个行事冲动的新手,不用想都知道这次探索会给我带来很大的麻烦。

但意外的是,虽然来栖晓变成了这副猫样,居然也能正常进行战斗,甚至因为身体变小了反而比之前更灵活,像是战斗技能已经刻在了他的基因里一样,是天生就会的一种行为,他优秀的表现让我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不少。

只是……和成熟的战斗行动相比,他的心智和认知好像还停留在幼年时期的状态。

在来栖晓“我不舒服!”的强烈要求下,我们进入了最近的一个安全屋,他拽着我的袖子,要我给他拿水喝,芳泽为了和突然成为陌生人的可爱前辈混熟,笑眯眯地开始了小鬼头模式的搭话:“前辈你很渴吗?”

来栖晓的要求得到了满足,尾巴愉悦地翘高,他喝着水,心情很好地回复:“前辈是叫我……?我不叫前辈哦,我叫来栖晓,我也没有很渴吧,只是喉咙感觉很难受,喝水就会舒服一点。”

……这是之前我给他催吐的副作用吧,根本不是什么大事,或许是来栖晓在变成猫的影响下,脾气变得任性了许多,所以才表现得好像是很严重的问题。

在意识到这点后,我便开始催两人快点做好准备继续探索。

但芳泽居然驳回了我的要求,她有些困扰地看着我:“如果前辈的身体有问题的话,在这里治疗好了再继续探索才更加安全不是吗?”

好有道理,我无法反驳,于是芳泽又继续对来栖晓问到:“为什么喉咙难受呢?”

来栖晓拿着水瓶,一边回忆一边模糊地说:“嗯……因为和明智战斗输了。”

“战斗?”

“对呀,明智脱下手套,把手指伸进我的嘴里,和我的舌头战斗,我的舌头输了……”

芳泽听着他的话,看我的眼神变得怪了起来,而来栖晓还在继续说,甚至伸出了自己的指头开始模拟:“……他的手指伸到了我的喉咙口,然后开始扣挖起来……”

芳泽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她盯着我张开嘴,似乎准备宣判我除了杀人之外的其他罪行。

为了不让事情变得麻烦起来,我赶紧打断来栖晓的话,给芳泽解释了一遍之前看到的事和猫不能喝咖啡的科学道理,她又向来栖晓确认了一次,这才收起质疑的眼神,和来栖晓一起做好准备。

他还是像上次变成猫之后一样怪话连篇,要不要给他买个口罩呢,或者之后禁止他在公共场合说话会不会比较好一点。

但是除了这个小插曲之外,宫殿探索并没有出现其他的问题,我的情绪又稍微放松了一些。

我一边尽量不让两人愚蠢地送死,一边兼顾着引导、前锋和回复的工作,出奇顺利地带领着这个临时组建的队伍来到了宫殿的主人面前——然后我才知道,更戏剧性的展开原来还在后头。

3

理所当然的,宫殿的探索以失败告终了。虽然不能指望这个草台班子能直接打倒宫殿主人,但也没想到居然还会折进去一个战斗力。

来栖晓啊来栖晓,你那收服敌方角色的能力少用点吧,你看这下遭报应了吧。

芳泽想要逃避现实的决心比我预想的坚定得多,之后要口头劝降她和丸喜明显非常不现实,这样看来是只能靠武力解决了。

我带着来栖晓坐上前往吉祥寺的地铁,由于没有多余的衣服,只好就让他这样露着耳朵和尾巴,准备如果有人问了,就用“这是玩具”来敷衍,但令人意外的是,所有人都对他身上的异常现象视若无睹,仿佛这些东西本来就该存在于他身上一样,我马上又联络了芳泽的家人,结果可想而知。

这都是丸喜做的好事吧,修改所有人的认知,让所有人都认为这种生物是理所当然存在的,让芳泽的家人认为她在集训。他的能力真的太强了,只靠我和来栖晓不亚于以卵击石,还是要去找点帮手。

我一边帮他整理歪歪扭扭的衣服,一边给他洗脑,告诉他丸喜有多坏,不仅把你变成这副模样,你刚认识的姐姐也没了,好在你还有其他哥哥姐姐,一定要发挥你当前的独特优势争取到他们的心,他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一边嗯嗯点头一边抓着我的袖子,指着别人推进地铁的婴儿车告诉我他想要坐这个,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听进去我的话。

虽然我对丸喜所谓的“看看他们的幸福生活”没有什么兴趣,但是要找战斗力加入我们的话,还是不能避免和那群人见面。

唉,想到这种事就头疼,老实说,我真的是不擅长和那群人打交道,友情和羁绊这种东西根本不适合我,如果两个人就能解决问题的话,我只要有来栖晓在就可以了。

可惜现实就是两人不行。

我带着来栖晓回到公寓,找出我夏天的衬衫给他换上,他熟门熟路地摒除其他一切诱惑直扑向床,被我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尾巴:“你等下……我有事情要和你谈谈。”

我无视他的抗议把他拖到浴室里,翻出细毛刷子在他的耳朵和尾巴位置上下翻飞:“关于上次你见到的那些哥哥姐姐,他们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他在我手背上磨着牙,口水滴滴答答流了我一手臂,嘴里发出模糊的声音:“……不记得了,总共也没有和他们说过几句话……但是我记得明智!因为我和明智呆在一起的时间最长!”

我不需要你在这种地方表忠心啊!或者要表忠心的话能不能先把你的嘴松开。

他对怪盗团成员没有太多记忆,那么我们现在要找到那些人就很困难,因为不知道一般情况下该在哪里和他们“偶遇”,其次,就算真的遇上了,也不一定有切入点能提起话题,让那些人想起来真实的世界和自己。

刮完毛,我又拿出湿巾和抽纸把他的耳朵尾巴细细擦了一遍,确保不再掉毛之后终于松了手,他马上像离弦之箭一样飞出,扑到了床上。

“明智的床好香好软……我想了好久啊……!”他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阁楼的被子好薄,床板又硬,底下的箱子还会晃,而且还要和摩尔加纳两人一起睡!太挤了!一点都不舒服!”

“你在我这里也是和我两人睡一张床,有什么区别。”我一边洗干净手臂,将卫生间地面上的毛扫进垃圾桶里,一边见缝插针地呛他。

“那不一样!”他从被子里抬起头来,中气十足地大声喊道:“因为我喜欢明智!所以愿意和明智睡一张床!”然后他的声音突然又小了一点:“而且明智可以抱着我,这样床就够大了,也不会挤了……”

“……哼。”

花言巧语!巧言令色!到底都是谁教他的这些话?难道他真是天赋异禀一出生就会?

我感受到脸上快速升起的灼热温度,赶紧用冷水拍了拍脸,这才从浴室里出来,打开暖炉,躺进被子里。他从床的另一边骨碌碌地朝我翻滚过来,强行抱住我,头顶的卷发和猫耳蹭着我的下巴,尾巴也在我大腿上频繁地来回扫动,像个小太阳一样在我胸口处散发着灼热的温度,不一会儿就只剩下均匀的呼吸声。

老实说,这种感觉在冬天还不赖。

“你应该庆幸还好我没有猫毛过敏。”

话刚出口,我马上意识到不对,要是我真有猫毛过敏,应该也会被丸喜治好的吧,毕竟他连让死人复活都能做到。

一想到丸喜,我的心情又沉重了下来。

现在想来,来栖晓会变成猫应该也是他干的好事吧。他在秀尽当过心理咨询师,而大部分怪盗团成员又是秀尽的学生,如果有和怪盗团成员们全都聊过,当然会了解怪盗团成员的迫切需求,从而通过不知名的手段来完成他们的想法……那丸喜认为的我的需求就是来栖晓变成猫吗?先不说他是怎么知道那一天怪盗团在印象空间发生的事,自己的想法被别人妄加揣测然后擅自定义还是让我很不舒服。

不过——

我伸手摸上来栖晓的头,压住他的猫耳,然后把杂念祛除出脑海,闭上眼睛。

虽然是敌人给的糖衣炮弹……但是在从这个梦境里出去之前,稍微享受一下也不会怎么样吧。

4

第二天,1月3日。

和我预测的一样,来栖晓没有变回去。

我坐在矮桌前面,把主要问题一个个列在便携记事本上。来栖晓就坐在我旁边,将下巴搭在我的手肘上,脑袋跟着我的手臂来回动着,借此阻挠我的行动。

“所以,我们现在有三个目标。”我拿起记事本,拍开来栖晓鬼鬼祟祟向水杯伸去的手,看着本子上的记录对他说道,“第一,我们需要调查丸喜。我们需要知道丸喜为什么会有这个宫殿,丸喜为什么会在有宫殿的同时还能使用人格面具,以及为什么他的力量强大到能够改变现实;第二,我们要调查你在那天晚上的梦中拍散的那只蝴蝶是什么,这很可能和你变成现在这样有关系;以及第三……”我清了清嗓,继续说道:“你得去找你那些伙……哥哥姐姐们,让他们来帮我们,我们人手不太够,你知道的,昨天那个你新认识的姐姐已经和我们分道扬镳了。”

一口气读完三个问题,我抿了一口水,看了眼来栖晓,只见他盯着我,脸上的表情似懂非懂,既没有提出质疑,也没有表示同意。

我沉下脸,拿出最严肃的态度看着他:“行或者不行,可以请你给个回复吗?”

来栖晓好像被我吓了一跳,他突然回神,响亮地答到:“不行!”

他的语气太过理直气壮,以至于我以为他给出了肯定的回答,直到我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差点把嘴里的水喷出去。

果然,变成这样的他是指望不上的,本来能分头行动的工作现在需要两人一起去做。

但仔细想想,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来栖晓用这副模样走上街,说不定刚出地铁口就会被巡警送回到卢布朗去,更糟糕的情况就是如果他连卢布朗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被人贩拐走……丸喜会允许这种事发生吗?……严格来说又感觉说不好,在丸喜所建造的这个所有人都会幸福的世界里,这个‘所有人’也会包括人贩子吗?

我一边头脑风暴,一边看着来栖晓努力避开我的视线,悄悄拿起我的水杯,用手沾着杯里的水,一边舔一边嘀咕了一句:“……猫屎咖啡是灭绝人性的东西……绝对不行……”

……

感觉还是不要把时间浪费在理解猫的脑回路上比较好。

我从他手里把水杯拿回来,放到桌上:“既然你不愿意自己一个人去,那就只能我们一起去。第一项的调查丸喜我可以自己一个人执行,那么就跳过直接到第二项,你梦里的那只蝴蝶,有什么特征?有让你联想到什么吗?你是在什么样的场景里见到它的?场景有什么特点?”

他舔着手指头上的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的杯子,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这种状态持续了大概五分钟后,他终于开口了。

“那只蝴蝶,好像是蓝色的,会发光。”

蓝色的?会发光?信息太少了。

“还有其他记得的内容吗?”

“……那只蝴蝶让我跟着它。”

“这个你之前说过了。”

“……嗯嗯嗯……明智!”又是一阵努力的思考之后,他突然生气了起来,“那都已经是两天前做的梦了!只有精神衰弱患者才能记得两天前的梦的详细内容!我精神状态很好!已经不记得了!”

这是从哪里学来的歪理?

既然已经没有更多的信息,我便将记事本和笔收到了手提箱里,就在这个瞬间,来栖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我的水杯,然后一口气将杯里的水一饮而尽,满足地舔着自己的嘴唇,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甚至发出了猫才会有的咕噜咕噜的声音。

别人杯子里的水就这么好喝?

……算了,还是直接去执行第三项任务吧。

我给他和自己穿上外套围巾,做好保暖措施,准备去四轩茶屋碰碰运气——老板和佐仓可能会不在,但是那头变成人的猫应该会逗留在那边,毕竟除了那里他也没别的地方可去,或许能从那头猫嘴里问出其他人的下落也不一定。

而事实证明,我的推理是非常正确的。

我们在通往卢布朗的巷子里找到了他,他站在巷子入口处,皱着眉头,嘴里念念有词,嘀咕着一些我听不太懂的内容,似乎是和高卷杏有关系。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关于他们一群人的下落,从他嘴里套出来的信息表明怪盗团成员似乎是分散在东京的各个地方,如果来栖晓现在还有行为能力的话或许他一个人就能挨个处理他们,但现在换我来,我只会选择一次解决——直接把他们都叫到卢布朗来。

5

卢布朗里开着暖气,温度实在是很舒服,来栖晓靠着我坐在沙发上昏昏欲睡,我掏出他的手机开始编辑信息:现在有空吗?请马上来卢布朗一下,有非常紧急的情况,身边有其他人的话请一定一起带过来。

群发给所有怪盗团成员之后,我又从手提箱里掏出笔记本电脑,接上卢布朗的无线网络开始搜索资料。

不愧是我,一人顶两人用,丸喜他敢选择和我作对真的是太天真了,我这两年多在狮童手下一人做三四人的事可不是白干的。

没过多久,陆陆续续就有人到场了,聊天的声音也多了起来,我一边通过政府和警局内网查丸喜的资料,一边分出耳朵听这些人的对话获取信息,等着他们慢慢全员到齐。

卢布朗的室内空间实在是不能算大,之前仅仅是怪盗团成员们在这里开会的时候,空间就已经岌岌可危,更不要说现在他们还带上了身边的人,在这种情况下,整个室内的空气仿佛热了两个度,让来栖晓的脸上都浮起了红扑扑的颜色。

那么,快点开始执行A方案吧。

我收好电脑,抱起来栖晓挤进柜台内,把他放在吧台上——虽然有点对不起老板,但是店内实在是没有比这儿更显眼的位置了。

“唔噢!这不是我们家的招财猫吗!”双叶指着来栖晓惊讶道:“昨天晚上没回来,明智也没有联系我们,我还以为他去做野猫了呢。”

堂堂怪盗团首领现在变成了卢布朗的招财猫……而且招财猫不应该是三花吗?他明显只是头黑猫啊!家猫没有回来就出去找啊,来问我啊,万一真死在外面了怎么办!你们会不会太大意了一点啊,还有一开始让猫喝咖啡也是,能不能有点常识啊!

我深呼吸两下,按耐住自己的脾气,咳嗽了两声,帮来栖晓带起一些严肃的气氛,然后拽了拽他的尾巴——这是我们之前说好的开始演讲的暗示。

来栖晓马上反应过来,他迅速起身,站在吧台上,环视着卢布朗里所有盯着他的人,然后学着我清了清嗓,张开嘴巴,清脆的声音从他嘴里蹦出来:“亲爱的哥哥姐姐们,我想死你们了!”

……不错的开头,要是能带上点感情就好了。

他接着说道:“今天,我们相聚在这里,是为了要前去讨伐大恶人丸喜拓人!他把我变成了猫,他复活了各位死去的亲人,他想要给大家没有实现的梦想一个完美的交代!他实在是太坏了,我们不能坐视不管!正义的怪盗团要立刻出击,还世界一个真实!”

……

慷慨激昂的演讲结束,卢布朗内鸦雀无声,没有人质疑也没有人赞同,大家面面相觑,好像还在消化来栖晓说的这段话。

老实说,如果丸喜现在也在场的话,应该要给他发猫条了吧——这段话的字里行间充满了被我强迫而不愿屈服的反抗精神,势必要隐晦地告诉大家丸喜才是善良的那一方,做大恶人的其实是我们这边。

在他们终于反应过来之后——他们似乎是把来栖晓的这段演讲当成逢年过节时小孩在亲戚面前表演的才艺了,女生们抢着去抱来栖晓,亲亲热热地摸着他身上的各种位置,嘴里叫着小帅哥真可爱啊好有气势,来栖晓被他们摸得咕噜咕噜乱叫,男生们则又开始在互相之间聊着近况,没有一个人把他的话当一回事。

事已至此,那就只能使用B方案了。

说实话,我也不是很想用这个方案,实施这个方案的后果明显会比A方案更严重一些,但现在也没有空去想别的方法了,得在散场之前把他们全员拿下。

我回想着他们在卢布朗内的对话以及从里面获取到的信息,清了清嗓子,曲起食指敲敲吧台,然后看向高卷杏——以及她旁边的铃井,深吸一口气:“铃井志帆在去年四月份因为鸭志田的事跳楼,后来转到了其他地方的学校,现在不应该在这里。”

喧闹的店内迅速安静了下来,高卷杏和铃井都愣住了,似乎是信息量太大,一时之间接受不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如果是作为人的来栖晓做这种事的话,应该会用更委婉一些的话语来暗示他们吧,但很可惜,我不是他们的团长。我不知道他们的详细经历,不会有那些怜香惜玉的想法,我只注重结果是否成功,从不会去考虑手段的好坏——对我来说,能出效果的手段就是好手段。

我接着转向剩下的人,手指的方向在他们的身上移动:“你不是人,你是头猫;你爸爸在你小时候就死了,冴小姐也没有这么温柔;你妈妈死了两年多了,是被我亲手杀的;你爸爸死了两个多月了,也是我杀的……”

“等一下……”

不知道是谁小声地提出抗议,但是,怎么可能等,这种事情就是要一鼓作气给出的刺激才最大最有效。

我无视刚才的声音,继续说道:“你的老师对你妈妈见死不救,用她的作品非法牟利,现在正在坐牢;你的膝盖应该被鸭志田踢坏了,跑不了田径,所以也——”

“闭嘴!”

坂本龙司皱着眉,脸色非常难看,眼神也尖锐了起来。

这样的态度或许会吓到很多人吧,不过可惜我不是那些人里的一员。

我直视着他的眼睛,慢慢把话继续说完:“所以你也不可能通过体育被保送上大学。”

卢布朗里的气氛变了,空气里仿佛瞬间就充满了硝烟味。

在那一瞬间,坂本突然伸出手,隔着吧台抓住了我的衣领:“都叫你闭嘴了!你耳朵坏了听不到吗!”一旁的女生们纷纷叫他冷静一些,他充耳不闻,右手已经握紧拳头举了起来,“你以为你是谁啊!突然把我们叫到这里来,然后开始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别太嚣张了啊!”

“哈哈哈哈!所以呢?你们事要彻底逃避下去吗?就这么甘愿被丸喜玩弄在股掌之中吗?我还以为你们是多有觉悟和毅力的一群人,果然你们都不配站在joker的身边!”

我扶着吧台,扯开坂本的手,朝他胸口推了一把,他向后倒去,手带翻了吧台上放的书和咖啡蒸馏器,书哗啦哗啦掉到地板上,玻璃碎裂的声音带起女生们的一片尖叫,吧台下方的椅子也被掀翻。他扶住身后的桌子,迅速调整姿势,又马上握紧拳头朝我的头上挥来,我受限于吧台内狭窄的位置,虽然躲闪了,但还是被拳风擦到,不轻不重地吃了一下,肩膀撞到了身后的柜子,柜子和存放咖啡豆的玻璃瓶之间发出让人胆战心惊的声音,但我没有时间去在意这些,因为坂本的下一拳立刻又朝我过来了。

就在场面极度混乱的时候,卢布朗的门铃突然叮当作响,一声如同打雷般的怒喝终于让失控的事态停歇了下来。

“你们……都在干什么!!!”

老板站在门口,瞪着眼睛看着店内,伸出手指头,就像我刚才做过的动作一样,让指尖飘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然后我们全部都被赶到了店外。

6

被屋外的冷风一吹,发热的大脑也终于冷静了下来。

大家尴尬地互看了几眼,连互相告别都没有顾上便一言不发地各自回家了,最后只剩下我和来栖晓沉默地站在店门口。

“所以呢,你还要跟我回去吗。”

良久,我终于听到自己的声音说出第一句话。

“你刚才听到了,”我盯着卢布朗门上的close牌子,感觉那个牌子从来没这么耐看过,“我不是什么好人,我杀了他们中一些人的亲人,我还要逼他们从这个没有人受伤的世界里出去。我想问问你现在是怎么想的,希望你能诚实地回答我。”

或许是大脑的热度带着勇气一起降了下来,在这一刻,我居然有些害怕听到他即将给出的回答。

明智吾郎啊明智吾郎,被说多了喜欢,就没有勇气接受讨厌了吗,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软弱了。

我合上嘴,握紧手提箱,准备在他说出抱歉的那一刻迈出离开的步子,但等了很久,也没有听到他的回答,直到我终于控制不住自己,视线转向了右下方的来栖晓,然后我看到他正朝我伸出双手——那是一个我很熟悉的,他想要我抱他的动作。

我突然又感觉自己刚才的担心和畏缩有些可笑了起来。

他示意我蹲下,然后凑到我的耳边,轻轻地说道:“过去的事情已经无法挽回,既然你已经认识到了错误,那么就要努力改正和做好弥补。”

我感觉喉咙一紧,紧接着,我又听到他说:“我想去涉谷的游戏中心,上次去那个地方的时候看到了,但是没有机会进去玩,好想去啊!还有可丽饼,我想要加双倍草莓和香蕉的……”

臭小子,趁机给我提条件是吧?

我看着他冒着精光的双眼,努力按耐住想去捏他脸的冲动。

“那么,这就当做是我们合作期间的交易吧。”



调查线索来得很突然。或许这就叫做因祸得福?

我在卢布朗附近的小诊所里简单包扎之后,带着他来到了涉谷,在前往游戏中心的途中,来栖晓突然让我停下了。

他从我怀里跳到地上,然后拽着我的衣角让我跟着他跑,表情相当严肃,我不由自主地跟着他迈起了步子。

这小子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他把我拽到了路边的巷子里,交代我在这里等一下,之后便像老僧入定一般站在了那里。

我看着他纹丝不动的后脑勺发旋,感觉这个场景意外地熟悉,又左右观察了一下,终于回想起来,这里是上一次他变成猫时说要来“领面具”的地方。

难道又有面具要领了?

我静静地站在他身后等待他的回神。

仔细一看,这家伙居然连耳朵和尾巴都不动了,油光发亮的质感看起来就像是玩具一样。

我脱下手套,轻轻搓了一下他的耳朵毛,又搓了搓他的尾巴毛,仔细感受那微妙的手感和温度。

就算从这方面来说,丸喜也是个相当罪恶的男人啊。

我一边捋着他的尾巴,一边在心里痛骂丸喜,没过多久,来栖晓的尾巴就在我手里动了起来。

他转身看到我,突然神色古怪地“诶”了一声,呆愣住了。

我伸手在他面前挥了两下:“你发现什么了?”该不会在这就这短短几分钟内就把脑子搞坏了吧。

他摇摇头,回过神,表示没什么,然后示意我附耳过去,

他又要唱歌?

我立刻回想起上次的经历,感到有些抗拒,但是他没在笑,不像是准备耍宝的样子,便只好蹲下身子凑近他。

他靠到我的耳边:“我知道梦里那只会说话的蓝色蝴蝶是哪里来的了。”他反手指了指背后,“就是这里面来的。”

我很惊讶,至少比昨天看到他再次变成猫那时候更惊讶,他居然发现了一些关键线索,而且还是在这种意外情况下。

但是,我还有一个不明白的地方:“你是怎么发现的?”

他促狭一笑:“那个蝴蝶发出的蓝色光,和这扇门的光芒是一样的,我一看到就想起来了!”说完便直勾勾地看着我,脸上的表情似乎是在等我夸他。

我把手放到他脑袋上,揉了揉发旋的位置,对他难得一见的智慧表示肯定:“嗯,确实不错。”

他又窝进我怀里,伸手搂住我的脖子:“那个蝴蝶原来是个穿蓝色裙子的小姐姐变的,她说她接下来会找机会和我们见面,把她知道的都告诉我们,你查不到的资料或许她都会知道。”

很好,非常省事,我承认之前是我太小看他了,没想到他在变成猫了之后也不只是会给我添乱,实在是值得好好褒奖一番。

我抱起他,往可丽饼店的方向走去:“要双倍草莓香蕉的是吧,我给你买两个。”

“好耶!”

“游戏中心也还要去吧?”

“要去!”来栖晓感动不已,突然捧住我的脸,吧唧一下在我脸上来了一口:“最喜欢明智了!”

我赶紧把他的头推开:“喂,别把口水弄到我脸上来!”

这家伙!每次在我觉得他表现还不错的时候就开始得意忘形了!到底是谁惯得他这些臭毛病!

7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到了1月9日。

这期间,我对丸喜的调查停滞不前,而来栖晓说过的那个“小姐姐”也并没有联系他,不知道还要等到什么合适的时机。

唯一的变化就是来栖晓的手机里陆续收到了怪盗团成员们发来的短信。

我粗略翻了一下,大概看了几条:佐仓问他什么时候回家,坂本问他为什么会和我这样的怪人在一起,奥村问他要不要来自己家里住,新岛说很愧疚自己那时候没有控制住场面……

说什么的都有,但没有一个人意识到自己沉浸在了虚假的世界中。

我用他的账号给他们全员回复了消息,让他们想想他们兢兢业业的团长,想想他们一路走来的艰辛,如果想通了就到台场来,别让他一个人去送死。

哎,做到这个地步,我都感觉自己才是怪盗团的团长了。

我带着来栖晓出门扫荡了一番补给品,然后健步如飞地用千军万马的气势朝着台场进发。

丸喜的宫殿说实话没有多危险——相较之下,更大的问题在于芳泽。在这段时间里,她的想法完全没改变,仍然希望能继续用姐姐的身份活下去。

因为缺乏面对现实的勇气而将决定自我的权利拱手让人……这种思维我永远也无法理解。

无法对话那就只能交手,但丸喜的能力实在是又强又烦人,就在我准备再次带着来栖晓撤退的时候,怪盗团成员们居然在关键时刻赶到现场大出了一次风头。

见情况不妙,丸喜立刻逃跑,又给了我们一个期限,虽然在我看来这简直就是他一直在单方面拖延,但不可否认,我们确实也需要时间来养精蓄锐——不仅是芳泽的缘故,更是因为来栖晓。他虽然在宫殿里还能像以前一样随心所欲地自由战斗,但不知道为什么,对体力的消耗似乎比以前增加了许多,在半路上就睡着了,最后只能由我背着他走出宫殿。

仔细想来,他刚到我的公寓里的那一天也是这样,明明在夏天时玩了一整天之后晚上还有精神在房间里上蹿下跳,这一次却一到床上就马上睡着了,实在是不对劲。

如果不把他体力下降的问题找到并解决,之后的宫殿探索都会比之前更加困难许多——毕竟从怪盗团成立的一开始,这个队伍里最仰仗的战斗力就是他一个人,无论队伍怎么调整,他一直都在最前线,从来没见到他有退到后方休息过,说他一人就是一支队伍也不为过。

由于他体力变差,以前一天内能做的事或许之后需要两到三天——但其实也算是很有效率了,因为之前的怪盗团不论做什么都用的是非常极限的速度。据我观察,怪盗团之前在异世界的活动一般情况下只有三天,堪称闪电战:第一天进门简单观察情况,第二天便能确保路线,第三天发预告信后直接拿下,整个过程快得离谱,而偶尔碰到特殊情况,比如在宫殿内有地方过不去,会出来现实世界里找方法,但解决之后也能立刻结束殿堂的攻略。毫不夸张地说,如果认知世界能在现实世界里广为人知,或许他们的战斗方式和战略思想会被写成书出版也说不一定。

我维持着背着他的姿势,向怪盗团提议联手,但他们现在失去了队长,每个人都犹豫不决,几乎无法自主下任何决定。

我又清了清嗓——他们对我清嗓这个行为明显有些应激了,立刻全都转头看向我。

“我记得你们明天就开学了吧?来栖晓现在这样肯定是没办法去学校的,明天就拜托你们谁给他请假了,还有,我邀请你们联手的提议,今晚也可以各自考虑看看,明天放学后我会带他去卢布朗,到时候我们再谈吧。”

话音刚落,芳泽恰好从坂本的背上醒转了,大家立刻围上去关心起来,我便趁机脱离了这一群人。

我可不擅长关心别人,这种关键时刻还是别让我在现场比较好。

在回程的路上,来栖晓一直睡得很熟,不论是地铁的噪音还是街上人流和店铺的响动,又或者是我背着他走路的震动都没有吵醒他,仿佛他已经入定成佛。

或许只是单纯地因为变成了幼年体型所以容易体力不支吗?要不要给他准备一点补精神的药品或者食物?也许食物会比较好,我就没见过有哪个小孩是爱吃药的,但是药的效果明显会比吃食物好……他会得只有猫才会生的病吗?

胡思乱想许久,我突然回过神来——我到底在纠结什么!要是他不吃的话,就给他灌进去!反正不能让他出问题,总之先找个医院……

……但是现在应该去普通医院还是去兽医院?

我再次被自己提出的问题难倒,稳稳地站在交叉路口——左转是兽医院,右转是普通医院——我活到这个年龄还没遇到过如此艰难深奥的问题,总不能给他劈成两半一边看一半吧。

犹豫了许久,最后考虑到他身体上人类的部位占比较多,我决定还是去普通医院。

冬天天气寒冷,儿科人满为患,到处都是因为冬季流感着凉发烧的小孩。我带着来栖晓艰难地在人群里排队挂号等待。来栖晓在这时候好像终于睡饱了,他打了一个哈切,揉着眼睛悠悠醒来,看了看四周,在我耳边发出惊叹的气音:“明智!这里好多人啊……!”

人多怎么了?你之前没见过人?

我准备呛他两句,却听到诊疗室里地医生喊了来栖晓的名字。

我一边应声一边带着他走进房间,坐在医生的侧边,医生头也不抬地在病历单上狂草,问我:“小孩有什么症状?”

“最近比较没精神,运动完就困。”

医生抬头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继续狂草:“小孩运动完就困是很正常的现象,晚上睡久点,饭吃多点就好了。”

“可是他夏天的时候就不这样。”

“因为夏天时候晒的太阳比较多吧?冬天比较阴,太阳晒少了,可能缺点维生素D,给你开点,回去一天吃一片……”

“明智!?”来栖晓听到医生给他开药,用被背叛了的眼神看着我,“我不要吃药!”

我按住他开始乱动的身子:“不行,现在你得听我的,我说要吃就得吃。”

医生又抬头看了我们一眼,突然说道:“兄弟两个关系真好,不过你们姓名不一样?”

来栖晓趁我两手都忙着按着他的时候大声反驳道:“才不是兄弟呢!明智是我的主人!”

……这家伙又在别人面前发作了,说的什么怪话啊!

医生第三次抬起头,有些震惊地看向我,我赶紧捂住他的嘴,艰难地挂着脸上的笑容开始瞎扯:“哈哈,小孩子看多了乱七八糟的东西,乱说的,我们确实是兄弟,我跟母亲姓的。”

但是医生好像真的开始产生了一些怀疑,他来回打量我们两个,再次提出问题:“你们的发色和眼睛颜色也都不一样?”

我赶紧继续瞎扯:“我……头发是染的,眼睛是戴的隐形眼镜,其实本来都是黑的,和他一样。”

我以为糊弄到这里应该就差不多结束了吧,万万没想到医生发出了我意想不到的第三个疑问。

“我感觉你很眼熟……你好像是那个……侦探王子二代?没听说过你有弟弟啊?”

为什么会在这时候被认出来啊!

我看着他准备去摸紧急报警的按钮,又赶紧作出一副很为难的表情:“这是我家的一些特殊情况……不太方便告诉别人……关于我爸爸的一些事……嗯……”

听我这样一说,医生马上摆出很了然的模样,手也从报警按钮上收了回来:“哦!我懂!我懂!”随后又低下头继续奋笔疾书:“早说嘛……可以给我签个名吗?我女儿好像很喜欢你。”

“啊啊,当然可以!”

我悄悄地松了一口气,把手提箱里带的备用签名板拿出来,刷刷几下签上大名,递给了医生,然后赶紧提着来栖晓,从诊疗室里出来拿了药,走到大街上。

“还好我反应快,不然我们现在都要坐在警局里了……你这口无遮拦的毛病能不能改一改?上次也是,你演讲的什么玩意,要是不知道说什么就早点告诉我,我可以给你准备稿子。”

来栖晓一反常态没有和我呛声,只是把脸埋在我的肩窝处一耸一耸地动。

这家伙……该不会是在偷笑吧?刚才他说那种话是故意的吗?想看我出丑为难?

我盯着他毛茸茸的头和猫耳,把他的脸掰出来——果然,这家伙憋笑憋得脸都红了。

他看事情已经败露,彻底不装了,狂笑了几分钟,然后才说:“谁让明智带我来开药吃!”

“所以你就要说那样的话?”

“……反正是明智的错,我不想吃药,之前试药的时候已经吃了好多……”他玩着我的头发,絮絮叨叨地念着,然后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闭嘴了。

之前?什么时候?给谁试药?

这家伙最近奇怪的地方越来越多了,到底是怎么回事,该不会是猫和人的性格混合到一起导致的精神分裂?

我有些想马上回头再进医院给他挂一个精神科,但又想起刚才医生告诉我的信息——体力下降只是因为我多心而导致的虚惊一场,其他奇怪的地方是不是也还要多观察一下再下结论比较好?

我看着他躲闪的眼神,决定暂时不予追究,毕竟现在的主要目标是和怪盗团合作打倒丸喜,其他的细枝末节可以等之后找时间再谈。

而且……万一真查出问题,再开点什么药,他搞不好会再次发作吧。 

啊啊,真是受够了。

8

看怪盗团全员挨个在一头猫面前陈恳道歉并真情流露或许是我这辈子都难以忘怀的事。

更让我感到滑稽的是这头猫还坐在我的怀里。

1月10日,放学时间。

我带着来栖晓来到卢布朗,诚挚地向老板道了歉。

说实话,那件事确实是有些对不起老板……重来一次的话,说不定我会把他们约到别的地方去吧。

在来栖晓的强烈要求下,我带着他上了阁楼。虽然他这段时间都在我那里住,但阁楼里很干净,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地板和家具也没什么灰尘,应该是老板一直有在打扫卫生。

怪盗团全员陆续到来后,我明确表示我没有兴趣看你们队友情深的戏码,而来栖晓仍然抓着我,不愿意让我走,坚持要我作为他的坐垫见证这一切。

他们挨个来到阁楼,或悲伤或愁苦的表情看到我之后又多少都略带一丝尴尬,但在看到来栖晓之后,又立刻显得非常内疚自责,每个人都说了一些自己有问题,沉浸在丸喜世界里是不对的,我们应该和丸喜战斗之类的话,仿佛这里是教堂的忏悔室,而来栖晓则是一位神父。他在听完每个人的忏悔之后,把手放在那个人的头上,说上一句:“原谅了!”然后那些被原谅的人便纷纷感动不已地落下泪来并觉醒了新的力量,整个过程就像做梦一样离谱。

只是……在做完这一切之后,来栖晓仍然是猫,他依旧没有变回去。

现在怪盗团全员应该都已经从丸喜的世界里出来了,他无法变回人到底是什么原因?难道真的只能直接去问丸喜吗?但是现在去宫殿也不一定找得到他,只能等待丸喜来联络我们,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让我感到非常不舒服。

在所有人都忏悔结束,时机刚好的时候,来栖晓的手机响了起来。

我帮他接起电话,刚放到耳边,里面便传来一个女声:“你好,诡骗师……”

我迅速放下手机,按开免提,和阁楼上的所有人一起共享信息——虽然本来也不是打给我的。

听筒里的声音转到手机喇叭,还在继续播放:“我是拉雯妲,你们的决心我已经全都听到了,我们愿意为你们那反抗的意志提供协助……明天下午放学后,嗯……不能去学校了呢,那么我们就在诡骗师的家里集合吧,我会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们。”

话音刚落,对面便挂断了电话,所有人迅速开始交流起了已知的信息。

终于要轮到来栖晓说的关键信息登场了吗。

我无视所有人的窃窃私语,将来栖晓从腿上抱到床上坐着,然后站起身来——为了让自己更有气势一些:“关于要不要和我合作这件事,你们想好了吗?”

他们就像刚刚才突然想起这件事一样,又迅速开始了新一轮的紧急讨论,最后居然是佐仓出来代表怪盗团表示愿意和我合作,真是难以置信。

但是,这样就可以了,接下来就只剩下获取到丸喜的信息之后把他彻底打倒。

怪盗团还在嘀嘀咕咕,但我已经没有兴趣再听了,我转向来栖晓,准备把他从床上抱起来,却没有想到——他躲开了我的手。

“明智,今晚我想睡这里……”来栖晓用扑闪扑闪的猫眼看着我,两手轻轻握着我的手,眼里流露出可怜的请求神色,“你看,老板把这里打扫得这么干净,如果没人睡的话,也很浪费吧?”

这又是什么奇怪的逻辑?

“……哼,随便你。”我抽回手,迅速提起手提箱头也不回地走了。

反正他在哪里睡觉都无所谓,我其实也没有很想要他到我公寓里去,之前是为了调查他身上的问题才把他放在身边,现在没有这个麻烦我更乐得清静。

我一个人回到公寓,开始拿粘毛滚筒刷被子,又把来栖晓乱放的水杯收好,洗了两人份的碗,把他换下来留在浴室里的衣服丢进洗衣机,最后躺在床上看着床头柜上的药发呆,突然想起来栖晓忘记把药给带去了。

等等,难道说,他是为了逃避吃药才说要住回阁楼?

我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最后又拿出粘毛滚筒开始清理被子床单枕头。

可恶的来栖晓!

9

1月11日,放学后。

我和怪盗团成员们第三次聚集在卢布朗的阁楼里。

令人意外的是,居然连芳泽也来了,她还带着一些迷茫和萎靡不振的气息,但比起之前来说已经好多了。

但是,她昨天没在这,是怎么知道今天要开集体会的?难道是怪盗团的谁告诉她的信息吗?

我想问,只是现在的气氛和场合好像不太合适——他们所有人围成一圈,看着来栖晓毫无自觉地爬到我的大腿上坐着,而我又坐在拉雯妲旁边,等待拉雯妲开始举行简陋的圆桌会议。

丸喜拓人,既有宫殿,又是人格面具使用者,拥有神一般的力量,但追根究底世界变成这样是怪盗团的原因,如果不在认知世界和现实世界融合之前打倒他的话,就不会有再重来的机会……

该说是不愧是异世界的住人吗,将我们毫无头绪的内容解释得一清二楚。

在所有人都恍然大悟,决心要和丸喜做个决断之后,我喊住了准备离开的怪盗团和拉雯妲。

“你们难道不觉得还有某些事很奇怪吗?”

我观察着所有人的表情,指了指坐在我大腿上还在甩尾巴抖耳朵的人说到:“真的没有人注意到他的问题吗?”

“明智,你这样指我很没礼貌哦。”来栖晓盯着我来回动的手指头,突然伸出手来握了一下,随即又放开,然后再次握住,玩得相当津津有味。

这群人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不同程度的尴尬,纷纷表示过了这么多天,已经有点习惯来栖晓作为猫而存在了,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这种事也能习惯?

我看向拉雯妲,拉雯妲也像被困扰着似的轻轻皱着眉头:“关于这件事,确实是很奇怪。在大家脱离丸喜的控制之后,不该存在的人就都消失了,也就是说,‘不该存在的人’的存在锚点是‘被修改了认知的人’,如果仍然有异常状况没有消失,那么就说明还有处于异常状态的人存在。”

老实说,不是我自恋,我基本可以确定来栖晓会变成猫的这个“锚点”就是我,但是——我可以说是第一个意识到这个世界是异常的人吧?为什么我身上还存在不对劲的地方呢?

阁楼圆桌团散会后,来栖晓非常自然地又跟着我回到了公寓里。

按他本人的说法是“已经习惯了在明智家里住所以住在阁楼很痛苦,睡了一晚上就受不了了,虽然的确很干净但硬件条件真的不太行,拜托你了我什么都会做的请让我继续过去住吧!”

这就叫“由奢入俭难”吧?会觉得我的公寓舒服也是理所应当的,毕竟他已经完全把我的公寓当成了他自己的家了。

在他住在这边的这段时间里,他几乎对整个房子进行了随心所欲的改造:第一天因为讨厌早上的阳光就要求加装厚窗帘;第二天因为想要一边看电视一边吃饭就把食物都挪到了被炉上;第三天因为不想要碰水讨厌洗澡,拉了个帘子把淋浴喷头和浴缸隔开;到了第四天,在外面看到喜欢的东西也一定要我买了然后找个架子摆起来;第五天之后甚至开始往墙上贴贴纸和海报……

更不要说卫生间里增加的毛巾和漱口杯、衣柜里和阳台上增加的小件衣服、冰箱里增加的零食饮料以及床上增加的枕头了。

在这种潜移默化的状态下,有时候甚至连我也会产生出一些很危险的想法,比如:就这样一直和他生活下去好像也不赖。

但是,在心底的最深处,我清楚地知道这样是不行的,来栖晓不能一直是猫。

我所在意的,想要一决胜负直到打败对方的那个来栖晓,不是现在这样的来栖晓。

我时常回想起他惊人的成长力以及和他交手时我内心的悸动,他带给我的一切体验都让我难以忘怀,甚至忍不住会经常在脑海中设想如果是人形的他应对我们现在遇上的情况会有什么反应。

我们应该是要做对手的,而不是让这种平和的生活磨去我们之间的针锋相对,最后变成普通的朋友。

他的朋友已经够多了,几乎遍布全东京,根本不缺我一个,但是对手——甚至是能打败他的对手,一定只能是我一个人。

我更喜欢这种感觉。


在1月11日确定了探索方案之后,接下来的时间过得奇快无比。

或许是我麻痹大意了,又或许是我怠惰了,在和丸喜约定的最后期限到来之前,我和来栖晓一直过着相当悠哉惬意的生活——他去不了学校,我不用去学校,我们白天在卢布朗的秘密基地里和怪盗团集合,探索印象空间或者丸喜宫殿,晚上便花着他从印象空间里“赚”来的钱,陪他去东京的各个地方玩,去见他那些朋友。

在此期间,丸喜一直没有联络我们。按照我的推测,丸喜必定会在期限到来之前的某一天找机会接触怪盗团,给他们一个发预告信的机会,以显示自己的公平和宽容,但万一他真的就这样一直做缩头乌龟直到两个世界彻底融合了呢?这种事谁也说不准。

日子简单地一天天过去,虽然每天都是这样平和的日常,我心中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却与日俱增,直到和丸喜约定之日的前夕到来。

我在白天将来栖晓送到卢布朗,对他千叮咛万嘱咐:如果丸喜来找你了,你千万不可以向丸喜妥协。他连连点头,拍着胸脯向我保证可以包在他的身上,绝对不会让我失望。

我看着他欢快地甩着尾巴,心中的不安值达到了最高峰。

10

2月2日,夜晚。

在丸喜进入卢布朗之后,我站在距离他们不远处的门外,听着里面的动静。

不是说我不相信来栖晓——虽然作为猫的他在我这里可信度确实很低,但更主要的原因是我也有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

关于“为什么我会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一开始就有点头绪,更想不通的是为什么来栖晓无法从猫变回人。

他们聊得很严肃,来栖晓表现得好得有些过头了,没有语出惊人,没有插科打诨,态度就像是真正的他坐在里面和丸喜谈判一样认真。

在听到丸喜喊了我的名字之后,我甚至感觉背后冒出了汗:这就是足以创造现实的神的能力吗?可以知晓世界上的一切情况?

我走进门,听着丸喜对一头猫苦口婆心,在心里暗笑:有什么用呢,猫这种动物是不会听人话的。

但令我感到意外的是,来栖晓在听到丸喜说我是基于他的认知而存在的之后,整个人都显得非常意外。

不过这种反应也很合理,毕竟他现在是猫,不能理解的事多了去了。

我等待着两人交谈结束,在来栖晓将预告信交给丸喜之后,终于向丸喜提出了在心中盘旋已久的问题。

“为什么在我意识到他是人而不是猫之后,来栖晓还是没有变回去?”

丸喜听到这个问题,露出了有些失落的表情:“来栖同学作为猫而存在的这个事实,是基于你的存在而存在的,也就是说,如果你消失了,那么他就自然会变回去……”

他在说什么?

“可以请你详细解释一下吗?”

可能是觉得已经没有再继续隐瞒的必要了,丸喜便真的将我们没能想到的内容尽数道来。

“很惭愧,那是几个月前他和我进行心理咨询辅导的时候的事了……他当时问我,如果变成猫之后就能和以前无法好好相处的人心意相通,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我当时感觉稍微有些在意,便记了下来,之后在印象空间里搜索信息的时候意外发现了他变成猫的记录,又观看了你们在印象空间里的战斗过程,这才确定了他那个所说的那个人就是明智同学……因此,我便进行了这样的修改。来栖同学希望你活着,你希望来栖同学变成猫,现在这样的局面对你们来说应该是双赢才对。”

丸喜带着沉重的表情扶了扶眼镜,继续说道:“我也是为了让明智同学愿意留在这个世界里,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希望你们能原谅我,好好考虑一下。”

考虑?考虑什么?让来栖晓一辈子都做猫吗?我感到心中的怒气陡然攀升,脑袋里嗡嗡作响,语气也冲了起来:“你在开什么玩笑?你这算是什么每个人都幸福的世界?你有什么权利剥夺来栖晓作为人而存在的自由,又有什么资格来判断他想做和不想做的事!?”

丸喜听到我的话,却并不生气,他眼镜片上的光芒一闪而过,给我带来一丝不好的预感。他转身看向来栖晓,清晰地问到:“来栖同学,你在作为猫和明智同学相处的时候,真的感觉不幸福吗?”

为什么丸喜要这样问?来栖晓现在就是一头猫,也没有以前的记忆,怎么能让他判断自己开不开心?他就没有不开心的时候。

但是听了这句话之后,来栖晓却整个人都僵住了,就像被戳穿了什么一样手足无措了起来。

看到他这个反应,一个可怕的想法突然在我心中浮现:难道,他其实已经在我不知道的某个时刻恢复了记忆吗?

我立刻回忆起他在这段时间里的各种表现,最后想起了带他去涉谷的游戏中心的那一天。

难道是在那个时候?那么,在那之后,和我相处了这么久的,全部都是有本来记忆的来栖晓吗?之后都是他自己瞒着所有人在扮演一头猫吗?

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我也僵住了。

“我不知道是什么力量帮助他恢复了记忆……但从他的表现上看,他的人格里或许还掺杂着猫的特质,也请明智同学不要对来栖同学太过苛责了……他自己应该也时常感到很混乱。”

留下这一段话之后,丸喜便向我们告别,摩尔加纳也很会看气氛地上了楼,而我还呆愣在现场,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卢布朗里一片寂静,我几乎只能听到自己耳鸣和呼吸心跳的声音,脑海里跑马灯似的放映着那天之后他对我做的所有该做和不该做的事——他搂着我的脖子,他坐在我怀里,他孩子气地亲我,他娇气地和我提要求,他任性地给我使绊子,他和我吃同一锅的饭,他和我盖同一床被子……

这些都是他在有完整记忆的时候做的事吗。

或许11日那天他突然说要呆在卢布朗,也是为了去找芳泽,否则芳泽不会突然出现在第二天的会议里。

因为试药试多了所以不爱吃药也不是精神分裂说的胡话,而是一时没反应过来说漏嘴了,以前真的给别人试过很多药。

突然之间,之前想不通的很多事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我的思维一片混乱,想问他的有事很多,但几乎挑不出哪件是更重点的内容。

但是,但是,现在不是追究这些问题的时候,撇去别的不谈,现在最重要的、要确认的事只有那一件。

我把思维扭转回来,强迫自己开口。

“你明天会去丸喜宫殿吧?”

但是来栖晓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只是急切地走到我面前,抬头看着我,突然反问了我另一个问题:“我会变成这样,是明智所期望的吧?!”

“是啊,这件事的确不能否认,但是,这是我期望的又怎么样?”

“是这样的话,那就……”

“那就没有必要从丸喜的世界里出去是吗?”我盯着他的双眼:“来栖晓,你的反抗之心去哪里了?”

他被我问住了,整个人仿佛陷入了静止的时空中一般,耳朵和尾巴都不动了。

“你真的就想这样做一只猫活一辈子吗?就为了和我在这样虚假的世界里生活?”我蹲下身,盯着他的双眼,轻轻地问道,“你应该知道我所承认的唯一的对手不是这样的吧?”

他哑口无言,似乎是被我说服了,于是我便起身想走,外套却被他扯住。

“可是……!哪有主人先一步抛下猫离开的!主人不在了猫要怎么办啊!”

“你不是猫,”我转过身,皱紧眉头,声音也不由自主地大了起来,“你不会以为丸喜把你变成猫之后,你就真的是猫了吧?还是说,你在这段时间里任性惯了,就觉得我会在这点上对你让步?”

我意识到我在咆哮,但我无法自控,愤怒燃烧着声带,让我的声音嘶哑不堪,不仅是因为丸喜那企图安排一切的傲慢,更是因为来栖晓被丸喜所诱惑之后所展示出来的迷茫。

“你是人,和我一样的人!我不在了之后你就会变回去!我在意的你,是作为人类作为我的对手的你,而不是甘于沉浸在虚假的梦中准备一辈子都做猫的你!丸喜他根本就不懂我们之间的关系,你想就这样被他定义你的人生吗?!”

来栖晓看着我,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他低下头,两手紧紧握着拳放在身侧,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是双肩开始耸动,连带着猫耳也在颤抖,尾巴紧紧地收在双腿间,脸部下方的地面上开始出现一滴滴圆形的深色印记。

“你觉得我是怕死的吗?你觉得我开始调查丸喜世界的时候,是没有带上觉悟的吗?”

他摇了摇头,轻轻喘着气,话语里已经带上了哽咽:“但是,在你第二次看到我变成这样的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的话,能改变任何事吗。”

我再次蹲下身,抬起他的脸。他紧紧咬着牙,脸已经憋红了,眼泪顺着脸颊一直流淌到下巴上,又顺着他的下巴流到我的黑色手套上,反射出卢布朗昏黄的灯光。

以前从来没看过他这个样,因为现在是猫所以就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表达感情吗?

“所以呢?你要就这样认同丸喜的世界吗?因为这是自己所期望的现实?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告诉我的你的回答,别让我失望。”

他扁着嘴,用发红的双眼瞪着我:“我会和你一起战斗!”

“很好,记住你说过的话。”

我满意地点点头。

之前我还在担心有记忆和心智水平是两回事,现在看来看来他作为人的心智还是占主导地位,没有真的变得和猫一样,这让我多少感到有些欣慰。

“那么,今天就这样吧,别的……也没什么好说的,明天我会在台场等你。”

我深吸一口气,起身紧了紧围巾,打开卢布朗的门,离开这个有着温暖灯光的地方。

不出两步,我听到身后传来门打开的声音,还有挂在门上的铃响动声,然后是脚踏在薄薄的积雪上发出急促的沙沙声。

“明智!”

来栖晓有些沙哑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真烦啊这个人。

我转过身面对他:“又怎么了——”

然后我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像一颗黑色的炮弹一样猛地撞进了我的怀里,抓着我的外套,努力克制着声音,小声地呜咽着:“……再等一下……再等一下……”

他带着猫耳朵的脑袋在我胸前左右来回蹭着,磨着我的下巴,让我回想起他刚到我公寓的那个晚上。那时候的他就像现在一样用脑袋蹭着我的下巴。我突然感到胸腔里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为了缓解这份感觉,我开了口,想打破这种奇怪的气氛。

“以前可没见你这么爱哭过啊。”

“……因为……”他模糊的话语和抽泣声从我的怀中传出,“……变回人的话……就不能哭了,所以至少在还是猫的时候……”

是这样吗。

变成猫之后就可以尽情地做自己想做的事了是吗。

在来栖晓还是人的时候,他的一切情绪都被掩盖在那副眼镜之下,不论何时何地遇到什么事都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让人怀疑他没有感情,只有理智,现在看来,变成猫的他反而更像个人了。

鬼使神差地,我举起手,想揉一揉埋在胸前的那颗脑袋,但是在放下去之前,我突然反应了过来。

不可以,明智吾郎。

在这种时候心软的话,一切都会就这样结束。

我又放下手,在昏暗的巷子里站着不动,就这样静静地等待着。

或许是因为天气太冷,很多店家都早早关门了,巷子里安静得可怕,除了他吸鼻子和呜咽的声音,就剩下雪花落在地上的声音,不太明亮的路灯照着缓缓落下的细雪,更为这个离别时刻增添一抹惆怅。

我突然回想起第一次来栖晓变成猫的时候,他也是在这里,就这样抱着我,对我提各种任性的要求,而我当时迫于侦探王子的伪装,不得不对他的各种要求言听计从。

现在形势反过来了呢。

这样一想,我感觉有些好笑——来栖晓啊来栖晓,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这样愁苦的分别时刻持续了大约半个小时后,我的腰已经酸得不行,而他的啜泣也终于结束了。他松开手,落回地面上,使劲用袖子擦了擦脸,然后小跑两步,回到卢布朗的门前转身面对我,眼睛里又隐约焕发出和以前一样锐利坚定的神色。

啊啊,这才是我认识的来栖晓。

不管外表是猫还是人,这个躯壳里内在的本质是不会变的,就算偶尔陷入迷茫,也能很快找回自我。

他将两手放到嘴边,围成一个喇叭的形状,然后深吸一口气——

“猫!一直都是自由的!所以!我希望!明智也要!就这样一直自由下去啊!因为我!最喜欢明智了!!!”

哈哈。还挺会说的。

感觉现在已经有点分不清在说这种话是作为人的他还是作为猫的他了。

我调整着自己的表情,张开嘴,准备呛他两句,比如别太嚣张了啊,轮得到你说这话吗之类的,但话到嘴边,却拐了一个弯。

“啊啊,就是这样,明天一起去夺回我们的世界吧。”

他听到我的回应,闪亮的泪水又在眼眶里积蓄起来。他仰起头,踮起脚,使劲朝我挥动双手,我也抬起手朝他摆了几下,然后赶紧转身,头也不回地一直走到巷口的拐角处,又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直到听见卢布朗门铃发出的声音后才继续往地铁站走去。

这样就可以放心了吧。

不论是关于他的未来的事,还是关于我的未来的事。

明天结束这一切之后,他就会变回去,这期间发生的所有事都不会给他留下记忆,我既能变回那个和他有再战约定的唯一对手,又能拿回自己应有的人生。

存放在我公寓里的东西没有给他带回来……但是想必他也不再需要了,他可以理所当然地和他的朋友们一起,在真实的世界里笑着走向未来。

巷子里的穿堂风吹着我的胸口,气流略带推挤的压力又让我回想起他坐在我怀里时的感觉。

……就连这点也反过来了啊。

不如就这样直接去宫殿附近开个酒店房吧,如果现在回去的话,看到他留下的那些痕迹,我恐怕也会难以再次坚定下意志踏出那个家。

丸喜,你这把软刀子使得还真是不错,可惜千算万算,唯一的失算就是小看了我和他的决心。

我来到四轩茶屋的地下铁售票机前,掏出钱包,购买了前往真实世界的最后一张车票。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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